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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0章 百四十 新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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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0章 百四十 新生

苗笙不舍得責怪游蕭, 半句重話都沒說,甚至只字不提試藥的事,只是接下來的日子他變得粘人許多, 不許游蕭再跑出去給牲畜剖腹取子, 只要對方陪在自己身邊。

游蕭也沒有再往外跑,因為苗笙已經出現明顯的臨產癥狀, 他的肚子已經開始定時疼痛,是胞宮收縮的征兆。

起初只是偶爾疼一陣,但隨著時間推移,疼痛越發有規律,而且疼得越來越難以忍受, 鮮少撒嬌的他,最近也莫名其妙地總覺得委屈, 動不動就要親親抱抱求安慰, 顯然也開始緊張。

但是當游蕭問起, 苗笙又偏不肯認,嘴硬得要死:“我才不是害怕, 我就是煩了!折磨我九個月了, 真煩人!你讓它快出來!”

“快了快了, 應該就這幾天,別擔心。”游蕭摸著他的肚子, 安慰道,“感覺崽崽已經下沈了不少, 是臨盆前兆。”

苗笙一聽就, 不樂意道:“它下沈有個屁用, 又沒辦法從下邊出來!”

游蕭:“……”

它倒是想吧,可惜現實情況特殊麽不是。

苗笙情緒突然反覆無常也有好處, 這倒是讓游蕭忘記了緊張,滿心都是想著怎麽哄他,簡直就是百依百順。

念話本,沒問題,就連以前那種不正經的話本也照念不誤,註意力空前集中,根本顧不上害羞,倒是苗笙被那細膩入微的描寫勾起了不知道什麽壞心眼,臉頰和耳根都紅紅的,眼睛水汪汪濕漉漉,看得樓主幾乎把持不住;

說情話,那簡直手到擒來,游蕭挖空腦袋想詞兒,要一筐不給一蘿,反正掏心窩子的話攢了這麽久,就是說給他聽;

春暖花開卻不能出門看風景,那就用四輪車推著他滿山莊轉悠,看看小樹冒的新芽,看看海棠結的花苞,簡直就是一夜之間,春意滿園,確實令人心曠神怡。

二月十六這天,天氣不錯,風和日麗,陽光像是一層薄薄的毛毯,均勻地鋪在整個雲閑山莊上,將這偌大的莊子映得一片金光燦爛。

但苗笙從早上睜開眼就鬧心,渾身燥熱,心慌氣短,胞宮收縮害得他疼得難受,折騰了好一陣才安靜下來,氣得他連早飯都吃不下,自顧自地生悶氣。

游蕭絞了濕帕子幫他擦臉,溫聲道:“我推你到院子裏去曬會兒太陽如何?等餓了再回來吃東西。”

“曬太陽多無聊!”苗笙滿臉不爽,“不曬!”

“那我舞劍給你看?胳膊上的傷好得差不多了。”游蕭好脾氣地說。

苗笙想了想,突然笑了起來:“那我彈琴,你舞劍,好嗎?”

“當然好。”

“你把大家都叫來看,怎麽樣?”

“沒問題!”

於是片刻後,所有人齊聚喚笙齋,廊下坐了幾個,石桌邊坐了幾個,興致勃勃地欣賞這倆人的表演。

苗笙坐著四輪車,琴就放在他腿上,隨著游蕭的起手式,他輕輕撥弦,發出了第一聲嗡鳴。

游蕭心裏也是堵得慌,愛人身子不爽利,他心疼又幫不上忙,只能眼睜睜地看著,就好像人被困在一個巨大的、找不到出路的迷宮裏,四處碰壁,暈頭轉向,借著這次舞劍,多少也能發洩一些情緒。

苗笙看他舞得開心,手底下彈琴也彈得自在,琴音悠揚,松沈曠遠,配上對方利落的身姿,自帶一種天然的反差感,在矛盾中達到了一種完美的平衡。

圍觀眾人們也被他們的表演所陶醉,一個個臉上都浮現著笑意。

陽光、少年、琴音、美人,畫面美不勝收。

游蕭舞出了一身汗,以一個漂亮而利落的姿勢結束,反手持劍站直身體,微紅的臉龐向苗笙露出了恣意的微笑。

苗笙也沖他樂,可是樂著樂著,突然唇角向下撇,竟是要哭。

“怎麽了?”游蕭把劍“咣當”一扔,立刻沖到他身前。

卓應閑就在苗笙身邊,趕緊把他膝蓋上的琴搬走,好讓自家好大兒好好哄哄他。

苗笙摟著游蕭的腰,吭哧吭哧地哭了會兒,勾住他的脖子,湊到他耳邊,委屈巴巴地說:“我……我好像……好像失禁了……”

好丟臉啊!所有人都在這兒看著!

還有四個小孩!

我顏面何存!

誰知游蕭往他衣袍上一看,登時屏住了呼吸:“不是失禁,應該是……羊水破了!”

萬裏風坐得也不遠,一直看著苗笙,見他衣袍下擺像是被什麽浸濕了,立刻確定道:“是羊水!是羊水破了!”

“什麽意思?”苗笙緊張地問。

游蕭一把將他打橫抱起,一張俊臉前所未有的凝重:“生生它要出來了!”

“走,快去產房!”戴雁聲立刻跟上。

產房就是在喚笙齋不遠的一間空房,因著要剖腹取子,會有血氣,他們便沒有選擇在臥房裏接生,而是另準備了一個房間,要用的工具和藥品都在裏邊,還特意做了一張方便操作的高床,上邊墊好了厚軟的墊子,好讓人躺得舒服。

游蕭抱著苗笙腳步匆匆地趕到了產房裏,將人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,謝青楓、晏秋帆和戴雁聲也都趕了過來,指揮小廝把炭爐帶過來,準備在院子裏熬制無痛散。

聶雲漢、卓應閑則叫下人把孩子們先帶走,萬裏風陪他倆守在了門口。

苗笙又開始有節奏地腹痛,只是這腹痛比之前都要來勢兇猛,疼得他很快出了滿頭大汗,靠在游蕭懷裏一直發抖。

“游蕭,我有點害怕……”他輕聲說,“但是你別緊張,應該沒事的對吧?”

游蕭聽著對方急促的呼吸,心尖都被揪了起來,可他不能表現出異樣,笑著說:“一定會沒事的,女子生產前也是這樣,這是個必經的過程。”

“那就好。”

苗笙像是松了口氣,但接下來新一輪的腹痛又將他折磨得顛三倒四,突然就開始暴躁。

“游蕭,懷胎太難受了,我以後都不想懷了!”

“好,不懷不懷,我也不想讓你懷。”

“那以後你都別碰我!”

“……”

游蕭還能怎麽辦,只能一連串地說“好”,然後用帕子替他擦去額頭的汗。

苗笙臉龐浸在汗水中,面紅耳赤,突然間一把抓住他的領子:“生出來,崽崽跟我姓,知道嗎?!”

“這是自然,你生的跟你姓。”游蕭就根本沒考慮過跟他爭。

“還有!”苗笙瞪大了他的桃花眼,怒氣沖沖地威脅道,“要是我不在了,三年之內你不許找下家,還要勤來給我掃墓,要是我墳頭草高於兩寸,我做鬼也不會唔——”

盡管知道他是疼得胡言亂語,但游蕭還是聽不下去,低頭吻住了他的唇,好一番唇齒糾纏才把人放開。

“不許說這種話!你若是有什麽三長兩短,我也不活了!”

苗笙氣喘籲籲,繼續瞪他:“你這個……不孝子!”

游蕭轉頭沖外喊:“晏大哥,無痛散熬好了嗎?!”

苗笙:“……”

“你嫌棄我,你嫌我話多!”他不可自控地哭道,“你想盡快弄暈我!”

游蕭低頭親了親他的額頭:“不是,我是想讓你少遭點罪,別怕,乖,我一直都陪著你,絕不離開你,你醒過來看到的第一個人一定是我。”

“我才不想看見你!”苗笙腦子已經疼得亂套了,“你嫌我!啊,好疼!”

游蕭輕撫著他的孕肚,調整自己的呼吸:“來,跟著我一起深呼吸,吸——呼——吸……”

苗笙起先還跟著他一起調整,可是腹痛得讓他很快亂了節奏,再次急促地呼吸起來,手緊緊握著游蕭的手腕,力氣大得像是一把鐵鉗,他平時可沒有這把子勁兒,估計是疼得狠了。

游蕭只能把他摟在懷裏,陪他度過這難捱的片刻。

等這一陣過去的時候,苗笙簡直像是被從水裏撈出來似的,全身都是汗,仰頭躺下,胸口劇烈起伏。

晏秋帆終於把熬好的無痛散端了過來:“涼得差不多了,可以直接入口。”

游蕭便將苗笙上半身抱起來,接過藥碗:“笙兒來,喝了之後好好睡一覺,醒過來就輕松了,就能看見我們的生生。”

“這藥會不會對生生有影響?”苗笙剛把嘴巴貼在瓷碗上,突然頓住,推開碗問了這麽一句。

晏秋帆搖搖頭:“你放寬心,藥效起作用不久,蕭兒就會把孩子取出來,切斷臍帶,不會對它有影響。”

苗笙這下放了心,也想盡快結束這種痛苦,仰頭咕咚咕咚把藥喝了個一幹二凈,扁著嘴不受控制地做了個極為難看的表情。

他吐了吐舌頭:“好難喝……”

旁邊謝青楓又適時遞上一杯溫熱的白水,游蕭趕緊餵苗笙喝了,輕手輕腳地扶著他躺下。

苗笙依依不舍地勾著他的脖頸,剛才還肆無忌憚威脅人呢,這會兒眼睛濕漉漉地看著他,長長的睫毛顫啊顫,小小聲說:“還是苦。”

向來腦筋活絡的樓主這會兒像是不好用了,呆呆地問:“那怎麽辦?我叫人去拿糖。”

苗笙有些氣急敗壞,但又舍不得跟他發脾氣,只能輕輕一撅嘴,給他個明示。

游蕭總算是明白了,低下頭輕輕吻住他的唇,舌尖探進牙關,與他輕柔纏吻。

這個吻溫柔至極,苗笙覺得口腔裏所有的苦意都被驅散得幹幹凈凈,只剩兩人唇舌糾纏產生的津液,甜得不可思議。

他在這樣的吻中頭腦越發昏沈,漸漸失去知覺,沈入了一個濃黑又甜蜜的世界中。

看著苗笙沈沈睡過去,游蕭又在他唇上碰了碰,捧起他的手背親了好幾下,心臟被牽扯得難受。

不用無痛散不行,剖腹有多疼,他比誰都清楚。

可是他也很怕苗笙就這樣睡過去,畢竟對方曾經沈睡了十年。

說個不為人知的秘密,自從苗笙蘇醒之後,游蕭每天都怕他睡著了不會再醒過來,幾乎每天都要親自看著他睜開雙眼才能放心。

去北巖府剿匪的那幾天,他日夜擔心的也有這件事,明知道苗笙身體其實日漸有起色,但他就是放心不下。

苗笙的一夢不醒,於游蕭而言,是此生最大的夢魘,遑論讓他親自送對方沈睡。

十年前舅舅飲下“浮生散”的一幕突然又跳出來重現在了眼前,八歲時那令他沒頂的無助穿越時空再次襲擊了他,與現在的緊張疊加在一起,就像是一記重錘,狠狠在他胸膛上用力砸了一下。

游蕭只覺得心口快要炸裂,低頭重重吻在苗笙的額頭上,咬緊牙關,艱難道:“你一定、一定要醒過來,要醒過來,不許再拋下我……”

戴雁聲當年目睹過他那麽痛苦的模樣,現在實在不忍心,過來勸道:“蕭兒,這只是無痛散,不是浮生散,沒有那麽大的效果,你別擔心。”

他拍了拍游蕭的肩膀,感覺對方渾身肌肉僵硬,嘆息道:“藥效徹底穩定還需要一點時間,你不如出去散散心,跟老聶和阿閑說說話,平靜一點。”

“不,我不離開笙兒。”游蕭擦去不知何時從眼眶中滴落的淚水,啞聲道,“我就在這裏守著他。”

戴雁聲無奈,又覺得他這情緒不發洩出來著實不行,便喊著謝青楓和晏秋帆一起離開,讓外邊的聶雲漢和卓應閑進來。

倆人早在外邊急得團團轉,尤其是卓應閑,十年前苗笙喝下浮生散的時候他也在現場,一進門看見游蕭抱著苗笙手臂發呆的模樣,自己都覺得有些胸悶氣短。

他忍不住道:“蕭兒!”

游蕭回頭看見他倆,向來堅強的少年再也沒能繃住,張開雙臂撲向自己的兩位爹爹,一手摟住一個,喉嚨中擠出一聲壓抑的嗚咽。

聶雲漢拍拍他的後背:“好孩子,你醫術那麽精湛,一定不會有問題。”

“對啊,小笙哥哥既然醒了,就不會再有事,再說你把他照顧得那麽好,這次回來他跟離開的時候就像變了一個人,面色紅潤,眼睛裏全是笑意。”卓應閑也道,“你安安心,千萬別自亂陣腳。”

樓主從小到大經歷過很多危機,卻從未有什麽能如此牽動他的心弦,但他並不懦弱,知道自己肩膀上還有更重的擔子,只是脆弱了片刻,很快便重新堅強起來。

他深吸了一口氣,緩緩呼出,再擡起頭來的時候,除了微微發紅的眼眶,整個人已經面色如常。

“我會好好照顧他。”游蕭堅定道,“他心疼我,也一定會醒過來。”

距離苗笙喝下無痛散已經過去了一盞茶的時間,他已經睡得足夠深沈,全身肌肉松弛,是時候為他剖腹取子了。

聶雲漢和卓應閑離開,換了戴雁聲、謝青楓和晏秋帆三人進來,他們連同游蕭一起,用高濃度的白酒洗手、擦拭苗笙孕肚,盡可能將感染幾率降到最低。

最後,是謝青楓將在火中燒過的輕刃遞給了游蕭,溫聲道:“蕭兒,開始吧,宜早不宜遲,我們都在旁邊幫你,相信你自己。”

游蕭接過輕刃,目光只看著眼前的孕肚,閉上眼睛清除心中所有雜念,然後毫不遲疑地下刀。

他暫時將自己所有的情感全部屏蔽掉,只保留那個冷靜、理智、臨危不亂的“神童”自我,迅速而有條不紊地操作一切。

苗笙不僅喝了無痛散全身麻痹,謝青楓還將他身上能點的穴道全都點了,盡可能地減緩血流速度,但跟時間賽跑依舊是最重要的任務。

切開腹壁,再切開胞宮,從創口將胞宮打開,把胎兒的腦袋捧出來,再拉出整個身體,剪斷臍帶。

這部分過程並不算覆雜,游蕭練了無數次,手法嫻熟,他面無表情地將嬰兒遞給旁邊的謝青楓,根本沒有多看一眼,就忙著進行下一步,取出胎盤,將殘餘的羊水吸凈。

他接過戴雁聲遞過來的已經穿好桑白皮絲線的針,開始迅速縫合胞宮及腹壁。

剖開並不難,難的是之後的每一步。

守在門外的聶雲漢和卓應閑急得一刻也坐不住,倆人同樣失去了以往的鎮定,兩臉肉眼可見的焦躁。

就在這時,周圍樹上的鳥兒突然集體撲撲簌簌地振翅高飛,院子外邊傳來了下人的驚呼聲:“看!是鳳凰來儀!”

“還有百鳥朝鳳!

他倆仰頭望向天空,便見一個鳳凰模樣的影子拍打著翅膀當空徐徐劃過,身後拖著巨大玫瑰色的光影,映紅了大半邊的天空!

光影後有無數種鳥類追逐,像是百鳥之王長長的拖尾。

這景象稱得上是蔚為壯觀,見多識廣的聶雲漢兩人也前所未見,全都看呆了,還沒顧得上感嘆,產房裏突然傳來了嬰兒響亮的哭聲。

哭聲穿透力極強,甚至像是影響了天上的異象,那鳳凰的光影向產房這邊飛來,在屋頂上方盤旋飛舞,將小院映成了熱烈的玫瑰色,久久不散。

聶雲漢看著頭頂上的光,驚訝地張著嘴,半晌才說出話來:“苗公子這是生了個什麽神仙?”

“不是神仙,至少也該是個福星吧?”卓應閑喃喃道,“他們以後一定會平安順遂的。”

然而產房內的人對此毫不知曉,謝青楓和晏秋帆手腳麻利地清洗包裹新生兒,看了看性別,正想告訴游蕭,回頭卻見對方拿著針的手微微顫抖,便沒有吭聲,免得打擾到他。

剖腹取子已經順利完成了大半,游蕭到這會兒突然才開始緊張,是因為他突然想到苗笙愛美,肯定不喜歡肚子上的傷疤太難看,那他一定要替對方縫得好一些,不能讓人家醒過來之後不高興……

旁邊戴雁聲及時托了托他的小臂,提醒道:“蕭兒,穩住,馬上就結束了。”

“我明白。”聽到嬰兒響亮的哭聲,游蕭皺了皺眉,“能不能把孩子抱出去,它很吵。”

謝青楓兩人聽到了這話,更沒有多說什麽,將新生兒包得嚴嚴實實地抱出了產房。

苗笙雖然懷胎,但顯然胸部並沒有發育,大家已經提前選好了乳母,現在把孩子交給她去照顧。

病房裏,游蕭穩住了心神,利索地縫合了胞宮,接著是腹壁,全部結束後,他已經是大汗淋漓,整個人幾乎虛脫,雙腿都有些站不穩。

但他不肯走,連手都顧不上洗,拖過來一把椅子坐在苗笙旁邊,目不轉睛地盯著他。

戴雁聲負責接下來的工作,說來也不算嚴重,就是塗抹止血傷藥,觀察傷口情況。

完成之後,他給苗笙號了脈,面色欣然道:“別擔心,脈象一切正常,接下來不出意外,苗公子應當很快就會醒過來。”

“嗯,我在這兒陪著他。”游蕭疲憊道。

在戴雁聲的勸說下,他還是洗幹凈了手,又允許下人們進來打掃,開門開窗放了放屋裏的血腥氣,又點上熏香,改善室內環境,之後他便將所有人都趕走,獨自守著苗笙。

游蕭趴在他腦袋旁邊,仔細地看著他的臉。

苗笙人長得好看,睡顏自然也美,尤其是近幾個月長胖了一點,再加上有些水腫,原本尖尖的下巴現在也變圓了一些,顯得“珠圓玉潤”,皮膚白得發亮,像是上好的羊脂玉。

但是因著方才的剖腹取子,他流失了不少血,臉頰和雙唇略顯蒼白,但整個人看上去還是放松的,看來他並沒有感受到痛苦。

游蕭忍不住,在他唇上親了一口,低聲道:“笙兒,快點醒啊。”

按照上次試藥的經歷,還有晏秋帆的說法,服下無痛散之後,人最遲一個半時辰就會醒過來,時間再久就會有傷身體。

方才取出胎兒已經用去半個多時辰,如果一切正常的話,過不了多久苗笙就該緩緩蘇醒了。

游蕭望著他緩慢而有規律起伏的胸膛,自己的心卻像是吊在了嗓子眼,不上不下,哽得難受。

越著急,時間過得越慢,也會越讓他慌亂,剛過了一個時辰,苗笙沒醒,他就有些堅持不住,反覆給對方號脈,甚至還用了針灸、點穴,想盡早把人喚醒。

晏秋帆進來勸他:“蕭兒,你別太著急,每個人體質不太一樣,苗公子或許會睡得久一些——”

“不能再久了!”游蕭雙目赤紅,暴躁地喊道,“再不醒他腦子會受傷的!”

謝青楓也勸:“不會的,你再耐心等等。”

游蕭急得來回踱步,可他確實束手無策,不管他做什麽,苗笙都沒有醒過來,大家只能等。

時間超過了兩個時辰,就連晏秋帆也沈不住氣了。

“怎麽還沒醒?”他扒開苗笙的眼皮,看對方的瞳仁,並沒有明顯放大的跡象,不像是有問題,可偏偏人就是沒有蘇醒的意思,“呼吸、脈搏都正常,這是怎麽回事?”

戴雁聲也來診治,檢查了一遍後得出了跟晏秋帆一樣的結論,苗笙就像一個陷入熟睡的正常人,他們三個神醫聚在一起,也找不出他遲遲不醒的原因。

游蕭整個人都要垮了,他木木呆呆地坐在苗笙身邊,緊緊攥著對方的手,面色灰敗,眼神渙散。

“笙兒他……他說話不算話。”他喃喃道,“他不守信用……”

聶雲漢放心不下,和卓應閑來看自家兒子,面對這種情況,他們不懂醫術的更加不知道如何是好。

“可能小笙哥哥體質跟旁人不一樣,所以藥效對他來說久了些。”卓應閑安撫道,“再等等,既然他現在身體無恙,早晚都會醒。”

游蕭木然道:“早晚是多早?多晚?要我再等上十年嗎?”

“也別這麽悲觀。”聶雲漢拍了拍他的肩膀,“要不你用內力試試?說不定管用呢?”

游蕭怔了怔,心裏不知道該不該嘗試,從醫理上來講,他覺得這種情況用內力也沒有用,苗笙沒有內傷,內力治不了什麽;而他更怕的是,用了內力確實沒用,那他就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了。

可是幾經猶豫,他還是決定試一下。

一切應當以笙兒的生命為先,自己的感受暫且放在一邊。

他怕苗笙身體負擔不起,只用了很小的一股內力,在對方經脈中小心翼翼地游走,尋找可能存在的異樣。

但是他失敗了,苗笙的經脈毫無異常,甚至比平時還要強勁有力一些,這比找到了病竈更讓游蕭崩潰——

明明一切都很正常,可他為什麽就是不醒?

笙兒,你不想醒過來和我在一起嗎?

當年看著苗笙飲下毒酒他沒崩潰,在絕望中苦苦守候他也沒有崩潰,苗笙醒來後把他忘得徹徹底底,他同樣沒有崩潰,可是面對現下的局面,游蕭覺得自己所有的理智都像山崩一樣開始瓦解。

苗笙腹部刀口才剛封上,他不敢隨意挪動對方,只能把所有人都趕走,一個人留在這間產房裏。

一天,兩天,三天,躺著的人毫無醒來的跡象,一切都與十年前的情景相似,只是安靜地睡著,唯一的不同是體溫暫且如常。

游蕭寸步不離,不吃不喝,不眠不休,好好一個人以極快的速度消瘦下去,聶雲漢和卓應閑兩人進來的時候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——英俊瀟灑的兒子面孔灰敗,腮邊下巴上唇冒出了胡茬,一雙向來炯炯有神的葡萄大眼失去了所有神采,眼窩凹陷,陰暗燭光中看去,好似兩個黑洞。

倆人不是想讓他離開,而是想勸他吃點東西,但他通通不聽。萬般無奈之下,聶雲漢只好出手把他砍暈,硬給他灌了些流食,連這房間都沒敢帶出去。

游蕭醒過來,沒有再發瘋,只是撲回到苗笙床邊,繼續守著他。

六天過去,苗笙依舊沒醒,倒是下腹的傷口好了很多,原本戴雁聲的治傷藥膏就有奇效,而他比預想中愈合得還要快,已經結了痂。

這絕對是個好消息,可卻又加深了游蕭的痛苦。

明明一切都正常,可偏偏不醒,這叫人如何是好?

笙兒,我到底該怎麽做才能喚醒你?!

第七天的時候,戴雁聲來勸他:“苗公子體溫開始偏低了,待在常溫下容易出問題,不如還是把他挪到冰棺裏。”

道理大家都懂,但這話沒人敢說,只有向來直言不諱的戴爺敢跟游蕭開口。

本以為少年會激烈反對,不肯接受這個現實,誰知他沒有特別大的反應,只是淡淡點點頭,把苗笙抱起來,走向山莊一角的梅花齋。

剛一出門,平小紅就迎了上來,擔憂道:“師父!”

她這幾日時常守在外邊,卻不敢進來,生怕惹惱了游蕭,現在甫一見師父的模樣,更是揪心。

游蕭卻破天荒地對她笑了笑,讓她附耳過來,平小紅聽完,立刻轉身離開,去辦他交代的事。

因著苗笙現在對梅花無感,後來梅花齋換了牌匾,游蕭故意調侃他,寫了“喵喵齋”,苗笙倒也不惱,還覺得挺有趣,就這麽掛著了。

冰棺仍在那個叫飛花軒的房間裏擺放著,只是周圍沒有了大冰塊,但現在才初春,氣溫並不算高,倒也用不著拿冰塊來降溫,僅憑冰棺自己的溫度就夠了。

將人放進冰棺裏的時候,游蕭看著苗笙那張看上去只是睡著了的臉,眼淚還是忍不住落了下來。

滾燙的淚珠滴落在那瓷白的皮膚上,順著苗笙的臉頰滾了下去,當游蕭伸手拭去之時,淚珠已經變得冰涼。

他讓所有人離開,只叫丫鬟送來了梳子、剃刀和一盒口脂,等飛花軒裏只剩下他們兩人,他解開了苗笙的發髻,仔細替對方梳著頭發。

等重新將發髻梳得光滑、重新挽起之後,游蕭打開口脂,用食指挑了一點,輕輕點在了苗笙那蒼白幹燥的唇上,塗抹均勻,最後手指上還剩一點,便塗在了他的兩頰,是他害羞時總會臉紅的地方。

苗笙平日裏毛發便不算旺盛,胡須冒得也不多,不像游蕭,這幾天來幾乎快變成了野人。

他先是幫苗笙刮了刮,接著把自己新長出來的胡須全部刮幹凈,這裏沒有鏡子,他只是用手摸了摸,覺得臉上光滑了便罷。

不多時,平小紅氣喘籲籲地趕來,把手裏拎著的包袱放在了他面前:“師父,看看這款式滿不滿意。”

“滿意,你出去吧。”游蕭看都沒看,只顧盯著苗笙的臉。

平小紅實在擔心:“師父——”

游蕭冷冷地打斷她:“出去。”

沒辦法,平小紅只能退出去,並且小心翼翼地關上門。

游蕭起身將門反鎖,這才回來打開那個包袱,裏邊是兩件一模一樣的男子喜服,他小心翼翼地幫苗笙換上,在對方的發髻上還系了紅色發帶。

苗笙那一張極美的面容被大紅色映得白裏透紅,更是美艷不可方物,他安靜地躺著,唇角微微上翹,似乎永遠帶著笑意。

游蕭癡癡地註視著他,自己也將喜服換好,躺進了冰棺裏。

冰棺狹窄,苗笙一人躺著,兩側還有富餘,但當身高手長的少年躺在他身邊,兩人就只能面對面側臥。

“笙兒,你不願醒來,那我便陪著你。”游蕭摟住苗笙的腰,輕聲道,“我再也不要和你分開了。”

他在那柔軟的唇上輕輕一吻,擡手將冰棺蓋子落下,周身驟然變得冰冷。

晶瑩剔透的冰棺被他們的喜服映得紅透了,遠遠望去就像是一個巨大的紅色琥珀,包裹住了一對永不分離的愛侶。

這裏邊太涼,苗笙體溫變低,適應起來毫不費力,可游蕭本就火力旺,氣息也熱,被冰棺驟降了溫度,眉眼上很快掛起一層冰霜。

他很快被凍得幾乎失去知覺,只有一只手緊緊與苗笙相握。

意識也在緩緩喪失,他萬念俱灰的心一片平靜,沒了任何念想。

不知道過了多久,冰棺外隱隱傳來房門破裂的聲音,再下一刻,冰棺蓋子被人猛地掀開,溫熱的空氣湧了進來。

游蕭覺得自己的腦子已經結冰,隱隱約約聽到他聶阿爹的聲音:“混賬!你一個健康的人怎麽能躺進這裏?若是苗公子醒來,你想讓他看見一個凍死的你嗎?!”

有兩雙強壯的臂膀把他從冰棺裏邊拖出來,將他擺成了盤膝而坐的姿勢,接著兩股溫暖的內力從他的肩胛處湧入,很快順著經脈走遍他的全身,將他還未完全上凍的身體徹底暖了過來。

“幸好發現得快,應該沒事了。”是晏秋帆的聲音。

“蕭兒這次真的是絕望了,他等了那麽久,怎麽能等來這樣一個結果。”這是謝青楓在說話。

游蕭緩緩睜開眼睛,看見面前的聶雲漢,眼眶紅得厲害:“阿爹,我該怎麽辦?”

“才七天而已,你就放棄了?”聶雲漢心疼壞了,“苗公子並沒死,你振作起來,等他醒過來,知道嗎?!”

一陣嬰兒啼哭聲由遠及近地傳了過來,是卓應閑抱著繈褓中的孩子闖進屋裏,聲音焦急:“生生剛剛一直哭個不停,不吃奶,尿布也是幹的,不知道怎麽回事。”

“怎麽回事?!跟他爹心連心唄!”跟在旁邊的萬裏風嘆道,“蕭兒,孩子生下來你看都不看一眼,是不是太過分了?你需要苗公子不假,可生生也需要爹爹!”

這話像是提醒了游蕭,他扶著地面緩緩站了起來,踉蹌著走到卓應閑面前,向對方伸手。

卓應閑遲疑片刻,把孩子遞給了他。

游蕭抱著孩子,轉身緩緩走到冰棺邊坐下,把繈褓放在苗笙旁邊,溫聲道:“笙兒,你看,這是我們的生生,你睜開眼看看它吧,沒有你它一直哭個不停。它在你肚子裏待了九個月,最舍不得你了。”

這也是他第一次看見自己的孩子,這是個又圓又白的小團子,一雙眼睛黑亮黑亮的,透著一股機靈勁兒。

敞著蓋的冰棺依舊很冷,但生生似乎並不在意,原本嘹亮的哭聲也停了下來,它轉過頭去,好奇地打量著身前側躺著的這個人,伸著攥成一團的小手,一把摸上了苗笙的鼻尖。

那一刻,游蕭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生出了錯覺,他恍然看見一道銀色的光芒從嬰孩的手心裏鉆出,接著沒入了苗笙的眉心。

可他來不及辨別那到底是真實還是虛幻,因為下一刻,苗笙的眼皮動了動,睫毛微顫,竟是緩緩睜開了眼。

在場所有人都楞住了,屏息看著這神奇的畫面,誰都沒敢吭聲。

被關註的那個人毫無覺察,第一眼先看見了眼前的嬰兒,立刻露出了欣喜的笑容,他緩緩擡起手,手指輕輕觸碰孩子的臉頰,喃喃道:“生生……”

“你記得!”游蕭激動地拉住他的手,“你記得一切是嗎?”

苗笙嗓音沙啞,疑惑道:“……當然記得,這次又沒喝‘浮生散’。”他看了看孩子,充滿期待地問,“男孩,還是女孩?”

游蕭臉上突然出現了空白,他這些天根本沒問過,別人也沒敢跟他提。

苗笙卻不知道想到哪裏去了,表情驚恐:“不會是怪——”

“是女孩。”圍觀群眾著實看不下去,替他們解開了疑惑,聽聲音像是戴雁聲。

苗笙開心地笑了:“我喜歡女兒。”

他望著面前的生生,眸色溫柔,生生也好奇地看著他,嘴角向兩邊牽動,露出了一個可愛的笑容。

游蕭則看著他們父女兩人,心中有種劫後餘生的慶幸。

這會兒苗笙發現不對勁了,發出了一連串的疑問:“好冷——為什麽我在冰棺裏?游蕭,這麽冷你把女兒放進來?!我怎麽穿一身紅,你怎麽也是?”

卓應閑連忙跑過來,將生生抱走,還拍了拍游蕭的肩膀:“你好好跟人家解釋吧。”

圍觀群眾陸續散場,飛花軒裏就剩下他們兩個,游蕭把苗笙打橫抱起來,靠在陽光比較燦爛的地方席地而坐,又釋放內力暖著懷中人,將這七天地獄般的經歷簡單告訴對方。

至於喜服,不用多解釋,個中深意顯而易見。

苗笙著實驚訝,眨了眨眼睛:“我真的不知道,沒有感覺過了這麽久,好像就是睡了一覺。”他有點不好意思,“可能是懷胎太累了……我想好好歇一歇。”

“嗯,我知道,我知道,你太累了,以後我會更加好好照顧你。”游蕭額頭貼著他的臉頰,努力控制著不讓眼淚掉下來。

苗笙感覺到他眼睛噴出的氤氳熱意,轉過身來抱住他的脖子,滿懷歉意道:“抱歉,又讓你擔心了。”

“沒什麽,就擔心了一下。”游蕭把臉埋在他的頸窩,深深呼吸,“你醒過來就好。”

看看兩人身上穿著的耀眼喜服,苗笙突然福至心靈:“游蕭,既然都穿上這衣裳了,不如我們拜堂吧?”

“現在?”游蕭不可置信地擡起頭,眉眼處一片通紅。

“天時地利人和都有,先拜堂,酒席以後再說。”苗笙親了親他的唇,笑顏如花,“好不好?”

游蕭摟著他的腰:“你傷口還疼嗎?能站得起來嗎?”

“不疼。”苗笙笑得恣意,“不用站,能跪著磕頭不就行了?”

他掙脫游蕭的懷抱,從對方腿上挪到地上,身後拉開窗戶,對著窗外一片萬裏無雲的青天,偏頭笑道:“準備好了嗎?”

游蕭當即同他並排跪好,口中喊道:“一拜天地!”

燦爛陽光中,兩人齊齊跪拜。

飛花軒外,大家並沒走,所有人都等在外頭,看他倆接下來是什麽情況。

當中要屬晏秋帆耳朵最尖,他疑惑地小聲跟謝青楓說:“我怎麽聽到了拜天地?”

接著房間裏傳來游蕭的喊聲:“阿爹,閑爹爹,大家能不能進來一下?”

聶雲漢怕卓應閑累著,正抱著生生呢,聞言招呼大家都進了門,看到他倆正齊齊跪著,著實有些驚掉下巴。

晏秋帆樂了:“還真的是即興拜堂。”

游蕭指了指面前:“麻煩兩位爹爹站過來,我們要拜高堂。”

萬裏風笑得合不攏嘴,從聶雲漢手中接過孩子,推了他一把:“快去。”

倆人做夢也沒想到,才三十多歲就當了爺爺,還要被當做“高堂”來拜。

聶雲漢一臉夢游的表情,拉著卓應閑站在了指定地點,嘴裏小聲嘟囔:“一下子老了很多的感覺。”

平小紅激動地請示:“師父,能不能我來替你們喊?”

“可以。”游蕭笑著點頭。

女俠立刻上前,鄭重其事地清了清嗓子:“二拜高堂!”

游蕭與苗笙立刻彎腰叩拜,擡起頭來之後,相視而笑,不約而同地轉過來面對面,含情脈脈地互相註視著。

平小紅趕緊接著喊:“夫夫對拜!”

兩人便彎下腰去,互相叩拜,起身時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。

接著平小紅便喊道:“送入洞房!”

游蕭站起身,扶起苗笙,接著將人打橫抱起,笑得眉心痣熠熠生輝:“走!”

沒走兩步,苗笙突然喊“停”,向萬裏風伸手:“我想抱著生生。”

“喏,抱穩了。”萬裏風將嬰兒塞進他的懷裏。

苗笙低頭跟女兒圓溜溜的黑眼睛相視而笑,擡頭看著游蕭:“她好可愛。”

生生乖巧得不得了,從他們拜堂到現在,一聲不哭,滿臉掛著好奇的表情,應該很好帶。

“你們兩個都可愛。”游蕭有力的臂膀緊緊抱住他倆,大步離開了飛花軒。

剛一出門,這幸福的一家三口便被陽光囫圇地包裹住,臨時買來的這套喜服被映得熠熠生輝,亮得令人不敢直視。

下人們見他們出來,也都松了口氣:“太好了,苗公子醒了!”

“咱們少爺總算能放心了!”

“真是虛驚一場!”

抱著孩子,洞房是不可能洞房的,苗笙的身體現在也不成,只能改日再約。

游蕭仰頭望向四周,淡淡一笑,接著施展輕功,抱著他們踏過鱗次櫛比的房頂,躍上喚笙齋主屋的房頂,坐在上面俯視山下優美的風光。

苗笙依偎在他懷裏,懷抱孩子,欣賞著風景,只覺得身心舒暢。

他終於有了一個屬於自己的家,有最親密的愛人,也有了血脈相連的親人。

在這個世上,他永遠不會再孤單。

他勾住游蕭的脖子,在對方唇上親了親,笑容甜蜜:“游蕭,我愛你,很愛很愛你。”

“我也愛你。”游蕭垂眸看著他懷中的生生,“還有我們的女兒。”

苗笙把生生舉在了兩人中間,他們一左一右,同時在孩子嫩嫩的小臉上輕輕親了一口。

生生瞪大了好奇的黑眼睛,臉上露出了一個驚訝的笑容。

兩個爹爹,一個英俊桀驁,一個俊美無儔,懷裏女兒是一個可可愛愛的白團子,誰看了不說這是令人羨慕的一家人。

二月底春意已濃,放眼望去,雲閑山莊周圍全都是象征著生命和希望的綠,濃霧一般遍布山間,被燦爛陽光映照著,呈現出一種如夢似幻的美景。

這裏是人間,又仿佛是仙境。

他們一家三口的生活,即將在這裏開啟新的篇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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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有話要說:

顯然生生這個小姑涼不簡單,嘿嘿!她會有正式的名字的,還不止一個……

正文完結啦!接下來是番外時間~

應該是無縫銜接!

完結感言等番外發完再寫,吼吼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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